姜文的办公室里。
夏晴站在一旁,眯着眼睛在思考。
宏泰地产,周宏发。
在南城,这几个字意味着什么,她比谁都清楚。
那是一个靠着野蛮生长,在灰色地带游走发家的地产商,手腕强硬,人脉错综复杂,行事风格更是狠辣无比。
南城律师界有个不成文的规矩,宁可少赚一百万,别惹宏泰周宏发。
这己经不是一个案子那么简单,这是在向南城一个根深蒂固的利益集团宣战。
可惜的是,面对钱东来审视的目光,姜文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变化。
他没有立刻回答。
他伸出手,将那个厚重的牛皮纸文件袋拉到自己面前,解开绕绳,将里面的东西一件件倒了出来。
一沓厚厚的、用劣质纸张打印的工人名单,上面密密麻麻的名字后面,是触目惊心的欠薪金额。
几张皱巴巴的欠条,上面的字迹歪歪扭扭,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才写下的。
还有几张手机拍的,像素不高的照片。
照片里,一群皮肤黝黑、穿着破旧工装的男人,围在宏泰地产气派的办公楼下,脸上写满了焦急和无助。
其中一张,一个上了年纪的保安,正粗暴地推搡着一个瘦小的工人,工人的安全帽掉在地上,滚到了一边。
姜文的指尖,最终停留在了一张特写照片上。
照片的主角,是一个看上去年纪很大的老人。
他满脸的褶子,像是被岁月留下的痕迹,一双浑浊的眼睛望着镜头外,充满了茫然和期盼。
他那双沾满了白灰和泥土、指甲缝里全是黑泥的手,正小心翼翼地,把一张己经卷了边的欠条,往自己破旧的中山装内兜里揣。
那个动作,仿佛揣着的不是一张纸,而是全家一年的生计,是孩子明年的学费,是老人看病的钱。
是他全部的希望。
办公室里很安静。
钱东来没有催促,他只是看着姜文。
他见过太多律师,那些人听到“宏泰地产”西个字,表情或惊或惧,或故作镇定地婉拒。
但他面前这个年轻人,太平静了。
平静得让他觉得,自己带来的不是一个烫手的山芋,而是一份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卷宗。
姜文抬起了头。
他的视线从那张照片上移开,落在了钱东来的脸上。
“我接了。”
话音一落。
钱东来的眼中,终于显露出一丝毫不掩饰的赞许。
他沉声开口:“姜律师快人快语。律师费你开个价,无论多少,天鸿集团先替工人们垫付了。”
他本以为,对方会狮子大开口,毕竟对手是周宏发,风险和收益理应成正比。
姜文却摇了摇头。
他将桌上的文件重新收拢,退回到了牛皮纸袋里。
“钱总,你今天是以天鸿董事长的身份来的吗?”
钱东来一愣,没明白他的意思。
姜文继续开口:“如果不是,那这个案子,就跟天鸿集团没有关系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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